第4章:碎雪与血线

雪仍在下,像是从天际不断飘落的灰白警告。

凌晨五点,营地的铁门被打开,一辆又一辆老旧卡车缓缓驶入,每台车上挤满了人。他们穿着不合身的俄式冬装,有的还披着毯子、头发结霜,脚下是临时发放的破军靴,静默得像一群被拖上山宰杀的牲畜。

这些,是最新一批来自北韩的支援人员。

农工、矿工、水电维修员,甚至还有老兵与学生。他们大多表情呆滞,身T因长途颠簸而发抖,一脚踏入俄国战地的帐篷区时,瞬间被刺骨寒风割开眼角。

阿列克谢中尉站在通道中央,军靴踩出一条笔直的雪痕。他面无表情,望着车上那些北韩人,眼神冷峻如刀。

「Сколькоих?几个人?」他冷声问旁边的士兵。

「一百三十七名,同志。他们名单都在这里。」副官递上名册。

他随手翻阅,翻到一半便合上:「能听懂俄语的,有几个?」

副官迟疑:「除了医疗单位那一位,好像没有。」

「他们来这里g什麽?」

「支援劳务。运输、修复壕G0u、挖地雷线、盖临时掩T。」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列克谢冷笑了一声,嘶哑又轻蔑。他上前一步,吼道:「Всевыйти!Быстро!全部下车!快!」

这群北韩人愣了几秒,才慢吞吞地照做。动作慢的被士兵喝骂、推搡,有的甚至直接被拉下卡车。混乱中有人跌倒,身後的人却只顾着跳下来,踩过去继续走。

现场如同牲口转运场。

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不小心把工具掉进雪里,刚想弯腰捡起,便被後方的士兵大骂:「Тычто,слепой?!你瞎了吗?!」

阿列克谢双手负在背後,眼神沉重地扫过这群人。他冷声说:「Ниодногонепослушает.Всекакбараны.一个都不听话,像群羊。」

这时,一名士兵小跑来通报:「中尉,有几名士兵不想和北韩人同寝,他们说味道太重、床位太挤。」

「告诉他们,这些人不是来度假的。给我管好嘴巴,再吵就让他们去外头挖地雷。」

「Понял.明白」

他再度看向这些异国来的援军。他们不懂命令,不知这片雪地下埋着几枚地雷,也不知道身旁士兵手里的枪随时可能走火。

远方传来一声Pa0响,大地轻轻一震,有几名北韩人惊慌地抱住头跪下,其他人只是看着他们,没有表情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一刻,阿列克谢转头对副官低声说道:「这些人活不过一个月。」

副官没说话,只是点头。眼前的雪继续下,落在那些北韩人的肩膀上,如同为他们即将被吞噬的未来盖上一层薄霜。

铁门关上,帐篷再度归於沉默,只剩风声与脚步声,刺入黎明未醒的黑暗。

风雪交加的清晨,前线营地依旧被厚厚积雪覆盖,帐篷四周架设起简易遮雨布与沙包,寒气无孔不入地渗入每一个毛细孔。阿列克谢中尉踩着结冰的地面,军靴在雪地上发出清脆的嘎吱声。他推开了通讯帐篷的布帘,走入那个唯一能暂时避风的空间。

「Соединитеменясоперативнымцентром.接我到作战中心。」他对正在C作手摇无线电的通讯士兵下令。

那是一部老旧的Р-123无线电机,靠人力C作发电,通讯士兵迅速转动发电把手,随即发出一连串高频杂讯与电波声响。终於,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。

「Центрнасвязи.Докладывайте.作战中心在此,请报告。」

阿列克谢猛地抓起耳机与话筒,语气压抑着怒气:「Этоуженевозможно!Выприслалинамдесяткисеверокорейцев,ионидаженепонимаютприказы!这根本是场灾难!你们派来几十个北韩人,他们连基本命令都听不懂!」

「Уточните,вчемпроблема.请具T说明问题。」

「Онитупы,какскот.Одиннеможетотличитьправыйланготлевого,другойвылилдизельноетопливовпитьевуюводу!他们跟牲口一样愚笨!有一个Ga0不清楚左右翼,另一个还把柴油倒进饮用水桶!」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 通讯士兵在一旁默不作声地低头工作,彷佛习惯了中尉的这种咆哮。

「Дажеспростейшимизадачамионинесправляются.Мытратимнанихеду,кровати,униорму...Зачто?Радичего?就连最简单的工作他们都Ga0不定,我们还得浪费口粮、床位、军服在这群废物身上...到底为什麽?」

另一端静默片刻後回覆:「Этополитическоерешение.Вашдолг-адаптироваться.这是政治上的决定,你的任务是适应现状。」

阿列克谢咬紧牙关,冷笑了一声:「Адаптироваться?Мыздеськровьльем,авынамобузушлёте.适应现状?我们在这里流血拼命,你们却送来一群拖油瓶!」

他一边怒骂,一边用力把耳机往桌上一丢,金属撞击声划破空气。他的额头因愤怒与闷热泛起薄汗。

「Хотябытотмедик...онхотьнемногопонимает.Остальные-бесполезные.至少那个北韩医生还能听懂一点话,其余的都是没用的。」

他坐在凳子上,猛然点起一根香菸,浓烟混着机器的热气在帐篷中盘旋。怒气未消,他瞪着通讯桌前的地图,心中浮现的却是那个纤细的背影,以及那对努力倾听指令的眼睛。

「Черт...该Si...」他低声咕哝。

雪後的午後气温降至零下十五度,整个营地彷佛被冰封,唯独前线的喊杀声与轰炸声不曾停歇。远处的地雷区忽然传来一声震耳yu聋的爆炸,震波伴随着泥雪与r0U块高高飞起,下一秒,是痛苦的尖叫划破寂静。

「Унасраненый!Быстро!有人受伤!快!」有士兵奔跑而来,脸sE苍白,手上鲜血淋漓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 手术帐篷的布帘被猛然掀开,一具满是血泥的人T被担架抬入,身T不自然地弯曲着,腹部以下被血与内脏覆盖,一截肠管lU0露在外,仍在微微颤动。

伊利亚冲上前查看,脸瞬间泛白:「他……肠子炸出来了。」

「他没救了!」康斯坦丁手一甩,立刻退後,满脸惊惧,「没有麻药,没有止血钳!这种情况等Si吧!」

「叫安东!」伊利亚大喊。

安东冲进帐篷,一眼看清伤势後皱眉不语。他的判断同样冰冷:「我们没有开腹设备,他会因为休克或败血症Si掉。」

气氛几乎凝固,那名士兵痛苦扭动着身T,嘴里不断喊叫:「Помогитемне...пожалуйста...救救我……求求你们……」

所有人彷佛在等待Si亡,而此时,站在帐篷角落的文允赫,终於抬起了头。

「Я...могу...我……我可以」他走上前,声音细微却坚定。

「什麽?」伊利亚皱眉。

「Я...читал...обэтом...我…我读过…这个手术」他的俄文依然生y,但每一个音节都饱含决心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 「你疯了吗?」康斯坦丁冷笑:「你以为你是谁?这不是考试!」

「我知道要怎麽做,先止血、清创、缝合……然後固定内脏。」他一边说一边开始动手,毫不犹豫地戴上胶手套。

安东皱眉,却没有阻止:「给他三分钟。」

「Шприц!注S器」文允赫伸手。

「Тычтоделаешь?你在g嘛?」伊利亚迟疑。

「Адреналин.肾上腺素」他冷静回答。

在这荒诞的一刻,那名总被看轻的北韩青年,竟开始下达一条条简短却准确的医疗指令。伊利亚与康斯坦丁虽不信任,却也只能依指令动作,气氛紧张如绸。

刀片划开皮肤时,伤者痛得嘶吼,而允赫的双手却异常稳定。他用毛巾轻轻抚开内脏,用碘酒冲洗伤口,迅速将破损肠段推回T腔,然後进行缝合。

手术帐外,阿列克谢掀开帐篷,一进门便见那一幕——那个自己曾咬牙骂作「听不懂人话的东亚小子」,正一边冷汗直冒一边C作着止血钳,而俄医全都在他身边跟着指令行动。

他站在门口,一时无语。
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 「伤者脉搏稳定下来了。」安东低声道。

「他救了这人。」伊利亚咬牙承认。

文允赫完成最後一针缝线後,几乎瘫坐在地,手套与手臂沾满鲜血。他抬头,对上阿列克谢望来的那一眼——无喜无怒,却b任何审判都要冰冷。

「Ты...你……」阿列克谢低声说,语气中竟混杂着些微的错愕与不甘。

但文允赫只是低下头,再次深深鞠了一躬:

「Ястарался.我尽力了」他气息不稳,却一句一句说得清楚。

阿列克谢没有回答,只是转身离去,留下一句含混不清的俄语:「Хотьодинполезный...至少有一个有用的」声音随着脚步声逐渐消散。

其他人仍在错愕中调整呼x1,而文允赫却默默走到帐篷角落,脱下血淋淋的手套,低头清理着桌上的工具。那一瞬间,他彷佛终於证明了自己,尽管没有人给予肯定,他却用一场手术,把自己的名字刻进了这片冰冷的帐篷中。

而外头,天sE更暗,远方又传来新一轮的Pa0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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