琥珀瞳与双面人

那两盏琥珀色的“灯笼”在黑暗中沉浮，呼吸声像闷雷般滚过红树林。祈愿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，背包里的龙蛋却异常平静，光芒柔和得像一捧月光，顺着布料的缝隙淌在地上，竟在泥泞里映出淡淡的纹路——和贝壳、船帆上的螺旋图腾如出一辙，只是此刻正缓缓旋转，像是在回应那双眼睛。

“别动。”林薇突然按住祈愿的胳膊，她的指尖冰凉，却异常稳定，“它没有敌意。”
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祈愿的声音发紧。他能看清那生物的轮廓了，身躯庞大如卡车，覆盖着暗绿色的鳞片，脖颈修长，头顶生着两支向后弯曲的犄角，最醒目的还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，瞳孔是竖立的，像猫科动物，却透着一种不属于野兽的智慧。

“你看它的爪子，”林薇的声音压得很低，“刚才在洞穴外，我看到过类似的爪印，边缘有磨损的痕迹，像是长期在岩石上攀爬造成的。而且它的鳞片缝隙里缠着红树林的藤蔓，说明它一直在这里活动，却从没攻击过人类——否则三年前失踪的探险队不会只留下悬案。”

她的分析条理清晰，可祈愿还是觉得心惊。这生物分明是传说中的“蛟”，古籍里记载的鳞虫之长，怎么会出现在这座海岛上？

蛟缓缓低下头，琥珀色的眼睛凑近祈愿，鼻息带着咸腥的海风气息，却没有攻击性。它的目光落在祈愿的背包上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，像是在确认什么。突然，它抬起头，朝着红树林深处嘶吼一声，声音穿透枝叶，震得祈愿耳膜发麻。

“它在叫同伴？”有队友吓得瘫坐在地上。

“不，”林薇摇头，“它在示警。”

话音刚落，远处传来密集的脚步声，不是人类的，而是某种沉重的、带着蹄子敲击地面的声音，还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。蛟猛地转身，庞大的身躯挡在祈愿等人面前，鳞片竖起，发出“咔哒”的脆响，像是在戒备。

“是蒙面人！”有人喊道。透过枝叶的缝隙，能看到十几个黑影正朝这边跑来，都穿着同款冲锋衣，手里拿着弩箭和砍刀，为首的正是刚才袭击赵鹏的蒙面人，他手里多了一个金属探测器，正对着这边扫描，发出“滴滴”的警报声。

“他们有探测器，能找到龙蛋！”祈愿的心沉了下去。

蒙面人似乎很忌惮蛟，没有贸然上前，只是举起手，身后的人立刻分散开来，呈扇形包围过来，手里的弩箭都对准了蛟。为首的蒙面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玻璃瓶，里面装着墨绿色的液体，他拔开瓶塞，一股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。

蛟闻到气味，身体猛地一颤，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鸣，鳞片的光泽都暗淡了几分。

“是驱虫剂？”林薇皱眉，“不对，这气味里有硫磺和曼陀罗的成分，是针对鳞甲类生物的毒药！”

蒙面人显然很清楚蛟的弱点。他晃了晃玻璃瓶，朝着蛟的方向比划了一下，像是在威胁。蛟的身体开始发抖，却依旧挡在众人面前，没有后退。

“它在保护我们？”祈愿愣住了。这蛟为什么要这么做？

“不是保护我们，是保护龙蛋。”林薇突然说，“你还记得洞穴里那只异兽的话吗？‘龙岛的命运寄托在龙蛋和你身上’，这蛟可能是龙岛的守护者，它知道龙蛋的重要性。”

蒙面人见蛟不肯退让，突然将玻璃瓶扔了过来。蛟敏捷地侧身躲开，玻璃瓶砸在树干上碎裂，墨绿色的液体溅在藤蔓上，藤蔓瞬间枯萎变黑。就在这瞬间的空隙，两个蒙面人绕过蛟的侧面，朝着祈愿扑来，手里的砍刀闪着寒光。

蛟怒吼一声，尾巴横扫过去，将其中一个蒙面人抽飞，却没拦住另一个。那人已经冲到祈愿面前，砍刀劈头砍下。祈愿下意识地举起背包去挡，只听“铛”的一声脆响，砍刀竟然被弹开了，背包上的布料被划破，露出里面的龙蛋——此刻龙蛋表面的花纹正发出耀眼的金光，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。

蒙面人愣了一下，似乎没料到龙蛋还有这种能力。就在这时，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，林薇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后，手里握着一块尖锐的礁石，狠狠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。蒙面人哼都没哼一声，直挺挺地倒了下去。

“你……”祈愿惊讶地看着她。这个平时文静的女生，动手竟然这么果断。

林薇扔掉礁石，擦了擦手上的血：“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。”她弯腰扯下蒙面人的黑布，露出一张陌生的脸，年轻，眼神却很凶狠，“不是三年前失踪的探险队，是另一伙人。”

“他们是谁？为什么要抢龙蛋？”

“不知道，但他们的装备很专业，”林薇检查着蒙面人的背包，里面除了弩箭和毒药，还有一张手绘的地图，上面用红笔圈着几个地点，其中一个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红树林，“这地图上的标记，和我们看到的螺旋图腾位置吻合，说明他们也在找龙岛。”

就在这时，为首的蒙面人见同伴被打倒，突然吹了一声口哨。包围的人立刻撤退，动作迅速，转眼就消失在红树林深处。蛟没有追击，只是警惕地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。

危机暂时解除。

祈愿松了口气，低头看向背包里的龙蛋，金光已经褪去，重新变回柔和的光芒。他突然想起赵鹏，赶紧回头，只见两个队友正扶着赵鹏，他的脸色依旧发紫，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。

“他怎么样？”

“好像没事了，”一个队友说，“刚才蛟嘶吼的时候，他突然咳嗽起来，吐出一口黑血，然后就缓过来了。”

祈愿看向蛟，它正用琥珀色的眼睛望着赵鹏，像是在确认他的状况。难道是蛟救了赵鹏？

“它好像真的没有恶意，”祈愿喃喃道。

蛟突然朝他点了点头，然后转身，朝着红树林深处走去，走了几步又停下，回头看了看祈愿，像是在示意他跟上。

“它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？”有人问。

“也许是龙岛的入口，”林薇捡起地上的地图，“这上面红笔圈的最后一个地点，就在红树林的尽头，标注着‘祭坛’。”她看向祈愿，“你决定吧，要不要跟上去。”

祈愿看了一眼手机，倒计时还有43:27:19。时间不多了。他又看了看昏迷的赵鹏，看了看惊魂未定的队友，最终咬了咬牙：“跟上去。只有找到龙岛，我们才有活路。”

蛟的步伐不快，似乎在刻意等他们。红树林的地面渐渐升高，泥泞变成了坚硬的岩石，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。走了大约半小时，前方出现一片空地，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台，上面刻满了螺旋图腾，正是地图上标注的“祭坛”。

祭坛的中央有一个凹槽，形状和祈愿捡到的龙蛋完全吻合。

“这是……放置龙蛋的地方？”祈愿愣住了。

蛟走到祭坛前，用头轻轻蹭了蹭祈愿的背包，像是在催促。祈愿犹豫了一下，把龙蛋从背包里取出来，放在凹槽里。龙蛋刚放进去，整个祭坛突然震动起来，刻满的螺旋图腾亮起金光，和龙蛋的光芒融为一体，形成一道光柱直冲云霄。

天空中的云层开始旋转，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，和海面上那艘古船周围的漩涡一模一样。

“这是……在打开通道？”林薇仰着头，眼神里充满了震惊。

光柱持续了大约一分钟，渐渐散去。祭坛上的龙蛋表面裂开一道缝隙，里面传来细微的“咔嚓”声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孵化出来。祈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这颗龙蛋里到底是什么？

就在这时，赵鹏突然醒了过来，他挣扎着站起来，眼神却很奇怪，不再是之前的惊慌，而是一种冰冷的陌生。他看着祈愿，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：“终于等到这一刻了。”

“赵鹏？你没事了？”祈愿还没反应过来。

“我当然没事，”赵鹏的声音变了，变得低沉而沙哑，“毕竟，我不是第一次等这颗龙蛋孵化了。”

祈愿猛地后退一步：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
“意思就是，”赵鹏拍了拍手，红树林的阴影里走出几个蒙面人，为首的正是刚才袭击他们的那个，“三年前失踪的探险队，根本不是失踪，是找到了龙岛的入口，却被这颗迟迟不孵化的龙蛋拦住了去路。”他指了指自己，“我是那支队伍里唯一的幸存者。”

林薇脸色骤变：“刚才你中毒是装的？”

“不，是真的，”赵鹏笑了笑，“那些贝壳确实有毒，是我故意放在礁石堆里的，本想借此把你们吓退，没想到你这么聪明，竟然看懂了路标。至于中毒……”他指了指为首的蒙面人，“我早就有解药。”

为首的蒙面人摘下面罩，露出一张和赵鹏有几分相似的脸，只是更苍老些，眼角有一道疤痕：“我是他的叔叔，赵坤。三年前，我们就是被这头蛟拦在了祭坛外，没能让龙蛋孵化。”

蛟对着赵坤嘶吼，显然认识他。

“你们到底想干什么？”祈愿握紧了拳头。他怎么也没想到，一直和自己称兄道弟的赵鹏，竟然是潜伏在身边的敌人。

“干什么？”赵鹏走到祭坛前，贪婪地盯着龙蛋，“龙蛋里是‘应龙’的幼崽，传说中能呼风唤雨，掌控四海。只要能得到它，就能掌控龙岛，甚至……掌控整个海洋！”他看向祈愿，“而你，只是我们找到龙蛋的工具。毕竟，只有‘有缘人’才能让龙蛋产生共鸣，打开祭坛的通道。”

原来从一开始，他就是被算计的。

“那个在礁石堆里死去的男人，也是你们杀的？”林薇问。

“他是叛徒，”赵坤冷冷地说，“三年前想独吞龙蛋，被我们打落海里，没想到他命大没死，还敢回来碍事。”

真相像一把冰冷的刀，刺穿了祈愿的心脏。他看着赵鹏，这个曾经和他分享零食、半夜聊鬼故事的朋友，此刻脸上只有贪婪和冷漠。

“把应龙幼崽交出来，”赵坤举起弩箭，对准了祈愿，“否则，他们都得死。”他指了指剩下的几个队友，他们已经被蒙面人控制住了。

祈愿的目光落在祭坛上的龙蛋上，裂缝越来越大，里面的“咔嚓”声也越来越清晰。他又看向蛟，它正愤怒地刨着地面，却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着，无法上前。

“别挣扎了，”赵鹏得意地笑，“祭坛启动后，守护者会暂时失去力量，这是我们花了三年才找到的规律。”

就在这时，龙蛋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，最后一块蛋壳脱落，露出里面的生物——不是想象中的巨龙，而是一只巴掌大的小兽，浑身覆盖着银白色的鳞片，翅膀还没完全展开，眼睛紧闭着，发出细嫩的叫声。

“应龙幼崽！”赵鹏眼睛一亮，伸手就要去抓。

“不准碰它！”祈愿猛地冲过去，挡在祭坛前。

赵坤毫不犹豫地扣动了弩箭的扳机，弩箭带着风声射向祈愿的后背。林薇惊呼一声，想扑过来挡，却被蒙面人拦住。

祈愿闭上了眼睛，等待着剧痛的降临。

然而，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。他睁开眼，只见蛟不知何时挣脱了束缚，用身体挡在了他面前，弩箭射在它的鳞片上，弹飞了出去。蛟怒吼着，尾巴横扫，将赵坤和几个蒙面人抽飞出去。

“拦住它！”赵鹏气急败坏地喊道，自己却趁机扑向祭坛上的应龙幼崽。

祈愿想阻止，却被一个蒙面人缠住。他眼睁睁看着赵鹏抓住了应龙幼崽，小家伙发出惊恐的叫声，银白色的鳞片瞬间变得通红。

“哈哈哈，它是我的了！”赵鹏狂笑起来。

突然，应龙幼崽睁开了眼睛，那是一双金色的眼睛，充满了威严。它张开小嘴，喷出一道细小的火焰，落在赵鹏的手上。赵鹏惨叫一声，手背上立刻燃起熊熊烈火，他下意识地松开手，应龙幼崽趁机飞到了祈愿的肩膀上，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。

“怎么可能……”赵鹏看着手上的火焰，惊恐地后退。那火焰明明很小，却烧得他剧痛难忍，像是附着在骨头上一样。

蛟趁机发起攻击，庞大的身躯在蒙面人中冲撞，鳞片反射着金光，如同战神降临。赵坤见势不妙，拉着赵鹏就想跑，却被蛟的尾巴缠住，拖到了祭坛前。

“饶命！饶命啊！”赵鹏吓得魂飞魄散，再也没有之前的嚣张。

蛟没有立刻杀死他们，只是用琥珀色的眼睛看着祈愿，像是在让他决定。

祈愿看着赵鹏，心里五味杂陈。他想起了一路上的欺骗和背叛，又想起了曾经的友谊。最终，他摇了摇头：“把他们交给蛟吧，这是龙岛的规则。”

蛟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，松开尾巴，朝着赵坤和赵鹏嘶吼一声，示意他们离开。赵坤和赵鹏连滚带爬地跑了，再也不敢回头。剩下的蒙面人见首领跑了，也四散逃窜。

危机终于解除。

队友们瘫坐在地上，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们说不出话。林薇走到祈愿身边，看着他肩膀上的应龙幼崽，笑了笑：“看来，它很喜欢你。”

应龙幼崽似乎听懂了，对着林薇叫了两声，声音清脆悦耳。

祈愿抚摸着小家伙的鳞片，心里却没有轻松。他看向祭坛周围，螺旋图腾的光芒已经褪去，天空中的漩涡也渐渐散去。手机在口袋里震动，他拿出来一看，倒计时已经停止，停留在43:15:00。

“结束了吗？”有队友问。

“没有，”林薇捡起地上的地图，指着最后一个标记，“祭坛只是入口，真正的龙岛，在海底。”她指着祭坛中央的凹槽，那里此刻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洞口，深不见底，里面传来海水流动的声音，“刚才的光柱，应该是打开了通往海底龙岛的通道。”

祈愿低头看向应龙幼崽，它正用金色的眼睛望着洞口，发出兴奋的叫声，像是在催促他下去。

蛟走到洞口边，用头推了推祈愿的后背，像是在鼓励他。

“我们要下去吗？”队友们面面相觑，海底龙岛，听起来比之前的一切都更危险。

祈愿看着肩膀上的小家伙，又想起了那个死去的男人、赵鹏的背叛、蒙面人的追杀，以及蛟的守护。他知道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。龙岛的秘密，应龙的力量，还有三年前的失踪案背后是否还有隐情……这一切都需要他去揭开。

“下去，”祈愿深吸一口气，做出了决定，“既然来了，就不能半途而废。”

应龙幼崽发出欢呼般的叫声，从他肩膀上飞起，率先钻进了洞口。蛟也跟了进去，庞大的身躯消失在黑暗中。

林薇把地图递给祈愿：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
其他队友犹豫了片刻，最终也站了起来。经历了这么多，他们已经把祈愿当成了主心骨。

祈愿握紧地图，最后看了一眼红树林的方向，那里曾是背叛发生的地方，却也让他看清了人心。他深吸一口气，纵身跳进了洞口。

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了他，却没有窒息的感觉，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在保护着他。应龙幼崽在他身边游动，金色的眼睛照亮了前方的路，那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隧道，墙壁上布满了发光的珊瑚，如同镶嵌着无数星辰。

蛟在前方引路，庞大的身躯搅动着水流，却没有伤到任何人。

不知游了多久，前方出现一片光亮。祈愿加快速度，穿过隧道的出口，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——

那是一座悬浮在海底的岛屿，岛上有宫殿、森林、河流，全都被一层透明的屏障笼罩着，隔绝了海水。无数奇形怪状的生物在岛屿周围游动，有的像鱼，有的像鸟，还有的长着翅膀，在屏障外盘旋，像是在守护这座岛屿。

这里，就是真正的龙岛。

应龙幼崽发出兴奋的鸣叫，朝着岛屿中心飞去。蛟也加快了速度，似乎急于带他们去某个地方。

祈愿跟在后面，心里充满了震撼和疑惑。龙岛为什么会在海底？岛上的生物是什么？蛟要带他们去哪里？

更让他在意的是，林薇在进入隧道后，就一直盯着岛屿中心的宫殿，眼神里除了震撼，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，像是怀念，又像是恐惧。

这个总是冷静理智的女生，身上是不是也藏着秘密？

祈愿看着林薇的背影，又看了看前方越来越近的龙岛宫殿，一种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——真正的考验，才刚刚开始。